锈迹斑斑的三角木马在月光下投射着诡异的影子，我攥紧登山鞋边缘的石缝，汗水浸透后背。二十米高的走绳横亘在两座铁架之间，像条僵死的蛇。此时剧场主任递来那块沾着铁锈的怀表时，我听见皮肤在风里撕裂的声音。

一、走绳下的午夜幽魂
他们说这条走绳二十年没沾过人血。我蹲在铁架拐角抠泥垢时，听见下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鼓掌声。褪色的帷幕后有人在唱七里香，调子拐着邪乎的弯，把人唱得后颈发凉。三角木马转动声从后台传来，轴心处的润滑油早干得发黑，啃咬金属的声响能把人心磨碎。

鼓掌声停了。我看见走绳在夜风里抖索，像条受惊的蛇。突然有什么东西在走绳上滚动——起初以为是被风卷上的塑料袋，直到那物事直挺挺摔在地上，砸出青铜器般的沉闷。灯光忽明忽暗间，我认出那是去年擅自离团的小丑的假发，涂着艳得扎眼的粉红。

二、三角木马上的生死轮舞
钻进后台走廊时，老马戏团的看守正在给三角木马上油。油脂渗进木纹的气味让我想起太姥姥绣花的线头味。他递给我块手帕时，掌心的烫意让我想起三伏天晒蔫的砖瓦。

"三天前那姑娘，"他摩挲着油渍渍的木头，"平衡术玩得出神入化。要不是走绳那处铆钉早松脱，哪会儿..." 他忽然噎住，手帕掉进油桶里咕嘟咕嘟冒着泡。我看见他的喉结动了三次，和吊在房梁上的马戏团幌子荡动的频率一模一样。

三、走绳尽头的救赎
演出第二天，走绳坍塌时整个剧场都屏住了呼吸。红绸帘子被撕裂的声音划破空气，我听见中年女观众倒抽气的瞬间，那个戴金属义肢的平衡术演员已经坠落。他悬在半空的姿态极美，像根熔化的铁丝，在六米高空拉出道灼目的弧线。

急救车在警笛声中撕裂夜色时，老马戏团的三角木马仍在转动。锯末子卷着月光在弦声里飞舞，像场永不谢幕的狂欢。晨光爬过断裂的走绳时，我看见那串青铜铃铛在废墟里叮当作响，敲击出歇斯底里的节拍。

四、最后的三角木马夜
月升到房梁时，三角木马轴承发出腥甜的摩擦声。我在走绳断裂处嗅到金属氧化的铁锈味，同下午手术室的消毒水混杂在一起。远处传来摩托轰鸣，载着截肢演员的救护车在转弯处碾过碎砖，扬起飞灰如雪。

夜半钟声响过，三角木马突然自己转起来。木头摩擦的尖啸里夹杂着未及散去的血腥气，像场轮回的魇寐。马鞍上的影子在红丝绒幕布上拉长，画出走绳断裂前的优美抛物线，直到与月光融为一体。